對事不對人的重要性是很多人明白的道理,自己有沒有做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,有時看到這些歧視性的謾罵,我會很難過,就像他們正在罵我很要好的朋友一樣。
文 / Vanessa
明天要採訪第五位,雖然已經算是認識比較久的陸生朋友,但可能正是因為如此,除了交代大致會問的方面,還特別擬了訪綱給他。我不是傳播或新聞學背景,訪綱對我而言比較像是營造一種給雙方安定的距離感,不致於因為過於熟悉而怠慢,但又還是要時刻提醒自己,必須謹慎拿捏在討論問題上的細緻程度。
畢竟能約到的時間不長,也希望能有效率在一兩小時內完成訪問過程,要再約出來恐怕也不容易。陸生能信任我們這個專案團隊接受採訪,這點我是很感動的,不過剛開始寫起來可能還是很彆扭,希望接下來在持續琢磨、修改的過程會愈來愈順利。
今天已經寫到第四篇人物專訪了,當然都還沒有一篇是確定完稿的,大致上內容結構有了,但基於對這個陸生採訪的專題的要求(或期許吧),我和團隊不過開了三次會,最常強調的便是要和受訪者多溝通,錄音、錄影徵求同意當然是最基本的,內容公開呈現前能和受訪者討論好哪裡應該怎麼調整,我覺得還是很重要。
畢竟當前台灣媒體報導框架出的陸生標籤,已經讓陸生被僵化為政治鬥爭下的產物,不是三限六不就是健保問題,除此之外,對大多數台灣人來說,反正是「中國」就不該予以討論空間,硬是要在一個被激化的「敵對」關係下評價,無論什麼互動方式都會被說成是「衝擊」、「壓迫」,服貿是如此,最近討論加開航線也是這樣的。
還有一點是,我認為基於事件的批評、破口大罵都行,但我其實很討厭有很多人「不自覺地」把對「中國」(這個威權體制或處處打壓台灣的「強國」)的看不慣轉化成對中國人的歧視,用「支那」(無論原意是什麼)或任何貶抑詞稱呼他們。
對事不對人的重要性是很多人明白的道理,自己有沒有做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,有時看到這些歧視性的謾罵,我會很難過,就像他們正在罵我很要好的朋友一樣。
曾有朋友在前幾天問我會不會把陸生在專訪裡匿名,我直接回說當然不會,希望當然不要匿名,因為他們都是有名字的,我寧可把內容在基於原意的情況下修飾成他們願意看到的樣子,也不要為了誇飾或曲解內容而把人匿名了,這樣跟主流新聞媒體報導的「陸生」沒什麼兩樣。
前天我們採訪團隊開會時討論到接下來要成立網站的事情,又再次提起為什麼要做這計畫的問題,一方面一直問自己「為什麼」的問題可能會感到厭煩(就像你問我為什麼愛上某個人的問題一樣,好像總是說不清楚原因),另一方面可能每次回答的取向會漸漸不太一樣,心路歷程的轉變應該更有趣吧!
陸續回答身邊一些朋友,動機確實是出於偶然、說做就做的,不過事實上,具體的、比較積極地從理念轉化成論述或其它形式的實踐過程,我覺得才是促成我願意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吧,雖然開會的時候,我會搞笑說,哎呀都已經寫了幾篇,也不好說斷就斷,只好繼續做下去啦。
而前天再次回答「為什麼要做」的問題,答案好像更清晰一些了。我說:「我希望可以透過認識陸生作為一種方法,讓台灣人願意進一步去了解中國社會。」我還引用了人類學家的說法,在我們聲稱了解當地人之前,應該問自己是不是能聽懂對方的笑點。笑點看似是很無不足道的事情,但確實對於隔著一條海峽,都算是華語圈的人們來說,用語或對話基礎上有很多方面都還是會造成誤解,有時候很可能聽不懂對方的嘲諷實際上想說的意思,都會解讀成是罵我們自己人的,於是台灣人很反射性地就要中國人滾,好像「他們最沒有資格批評台灣」,但「外國人批評台灣就特別有道理」。
所以,由此來看,採訪陸生並生成專題報導,就不只是介紹首屆陸生的生命故事了,對我而言,更多隱含一種有些熱切想改變現狀的態度吧。我們能不能透過認識這群在台灣待了四年的陸生,他們對文化的觀察、反省和種種生活上的感受,去看見一個自己過去尚未嘗試的理解取向呢?
當然,肯定會有人質疑,陸生和那些中國議題又沒有直接關連,這樣的想法恐怕也有問題,因為我們偶然認識誰也未必是要達到什麼目的。挑選首屆陸生(也是第一批學位畢業生)除了有歷時性、標誌性意義,我還想強調,這個團隊主要都還是在學生或剛畢業的夥伴,可以說是最接近高等教育的現場,我們既能感受到彼岸與此岸在學術專業上對想像力的衝擊,也深知體制內,無論是學費、學習環境、畢業門檻等,在不同學校或科系各自有要面對的難題。透過蒐集並比較「受教育」的學生主體的視野,我們重新詮釋「出社會」這個意思可能更耐人尋味了吧!畢業生真的要出社會了嗎?當大多在台陸生優先考慮要繼續就讀研究所時,這意味著什麼呢?
我們始終在社會之中,接下來的採訪應該會刺激更多想法,我很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