潑漆者與穿牆者|轉譯思維光譜,理解牆內牆外
「我們的恨意主要仍不是來自別人對我們的傷害,而是來自我們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和懦弱──換言之是源於自卑。」
──Eric Hoffer《狂熱份子》(The True Believer)*
在轉型計畫的會議中,我們忽然發現貌似實驗室是很難直接被歸類的媒體。在前陣子流行的人民眼中「挺綠媒」或「挺藍媒」粉專一覽表,貌似實驗室應該被歸類在哪個位置呢?或許兩邊都會被放上去,也或者我們的知名度根本還沒大到會被人歸類(笑)。
想起做首屆陸生採訪計畫的這一路上,每位受訪者,以及身邊幾乎每一位得知我正在做這計畫的朋友,都會問道:「為什麼想做?」、「為什麼是訪問陸生?」有時看他們小心翼翼地提問的樣子,使我不禁好奇的是那他們原先預期的答案會是什麼。
現在,是時候反過來問我們團隊一個問題──首屆陸生畢業季的話題過去了,我們將帶著什麼樣的動機繼續進行採訪工作?
今年6月中下旬,馬來西亞檳城丹絨區的州議員服務中心屢傳被潑漆及遭縱火事件,這已經是同樣一個月內,一再發生的類似案件。而去年6月27日,中國國台辦主任張志軍與陸委會主委王郁琦在西子灣會館茶敘,遭學生丟擲白漆和冥紙襲擊。自6月25日的諾富特華航桃園機場飯店「客房服務事件」後,潑漆,使得這一波企圖更為明確的「怒吼」,來到了最高峰。
當時我看著影片畫面,張志軍毫髮無傷,但身旁的隨扈卻是被潑了滿身的白漆走出來,那是血淋淋的白色。
潑漆,在社會行動上,可以被視為一種強烈的文化干擾與宣示。每當在臺灣社會被炒起來的議題,潑漆者便會在輿論熱潮中大量湧現,首先帶出來的是區隔你我的畫界工作,涵蓋一套用以創造、維持與修正文化分類的策略,透過話語或修辭的鬥爭為議題上色,也是貼標籤。
人們都知道任意貼標籤是不恰當的,卻苦於無法捨棄手中的標籤。四年來對於陸生的報導既充斥著同樣的標籤,潑漆者也始終沒有減少。
有陸生朋友向我回憶起大一時爭取權益時面臨的窘境,讓他倍感挫折,也有陸生受訪時很坦然地告訴我,他覺得陸生不需要把權益問題放在優先考量的位置。十餘位的受訪者,是第一批來臺的冒險者,其中有不少讓我印象尤其深刻的陸生,他們在畢業之際,將先前所遭遇到種種衝擊或誤解,轉化成對於理解的寬容,寬容使他們更能夠謙虛地回看在臺灣的這四年,那些偶然被插上的國族旗幟,或許與上一代藉著歷史和解的機會得以重新認識,抑或是藉著牆內外的連結重新整理出自己的答案。
潑漆者固然不會消失,但化解集體相恨的惡性循環將有助於我們看清自身的處境。
在貌似實驗室的網站上,並沒有關於「兩岸」的欄目,當國族議題被窄化成海峽範圍間的討論,實在可惜。我們對於專訪的分類是「在臺陸生」、「在陸臺生」與「搭橋者」,這或許是對於畫界的重新改造,期望藉由深度專訪這些處於灰色地帶的人物,建立起對於無論是臺灣,還是中國,有更細緻的認識取向。
──貌似實驗室 總編輯 Vanessa
*Eric Hoffer 是碼頭工人起家,後來研究群眾運動的專家
**攝影 / 柯智元
圖說:Passe-Muraille statue(穿牆人)位在法國巴黎蒙馬特一隅。概念取自於法國當代著名的小說家與劇作家馬歇爾.埃梅(Marcel Ayme)的小說《穿牆人》。